一场变故我从凤凰变成麻雀

 

天津网 讯 城市快报记者 王垚懿 玉珊的经历让人心生一种悲叹。从家人突然病故到家财散尽，种种不幸让人有一种想要立刻掏出现金来解其燃眉之急的冲动。然而，玉珊想要的并不是这些。对这个女子而言，生活的负担和压力也许能靠善款来缓解，但内心的苦痛，却不是一丝同情能够照亮的。

玉珊想要的，其实是一剂能够救活灵魂的良药。

【有故事的人】玉珊，女，27岁，商贩

【关键词】家道中落 困苦 颓丧 本期主持 王垚懿 插图 阿海

内心独白

24岁那年，我们家发生了两件大事。第一件是我的宝贝儿子出生，添丁进口，这算是喜事一桩；另一件是我妈妈被查出患了肝癌，而且病情不容乐观。比起孩子的出生，我妈妈的病让全家人不得不给予更多的关注。

说实话，我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，如果我妈妈不曾生病，我这一生简直太顺利了。因为我家自营公司，而我又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，所以我基本上从没有为生活犯过愁。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，但我家的生活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，有车，有房子，没有贷款压力，碰上想要的东西，下手付账是“分分钟”的事。总之，那时的生活很轻松——真的，一句“很轻松”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幸福度。在没遇到挫折前，我根本意识不到，这份轻松是需要很多东西来做支撑的，而当家里遇到如此之大的变故时，所有支撑都不见了，我才发觉，一个人想要自在地活着，实在太难了。

我老公是个很普通的男人，他的家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，可以说是困难的那一类。但我不在乎这些，因为他缺少的我家都能给，我在乎的是他的人。我老公很善良、很诚恳，在他身上，我感受不到居心叵测，更不必因为防备而让自己心累。就这样，我嫁给了他。我们与父母同住在一个小区，用现在的话说，就是端着一碗汤走到对方家都不会凉掉的那种距离。在我出嫁前，不少人旁敲侧击，对我老公的动机表示怀疑，也有人对他的家境嗤之以鼻。不过这些都没能阻止我嫁给他。如今反过头来看，选择老公，或许是我做过的最英明的决断。

我妈妈手术和后期治疗需要高昂的费用，偏偏在这个时候，公司因为一个业务员的失误搞错了客户的订单，眼看交货时间要到了，重新加班出货已然不可能，为了保住声誉，也为了说服客户延迟交货，我爸和我老公几乎拼尽了全力去说服对方，但事与愿违，这个客户虽然与我家合作多年却并不念旧情，最终选择了索赔。是啊，生意场上从来都没有人情可言，别人不管我家是生了孩子还是有人得了癌症，他们在乎的只是生意上的得失。

一笔赔偿，搭上了我妈妈的治疗费，这让原本对生活还有些信心的我开始感到慌乱无助。治疗一天都不能停，医院每天都在催缴费用，那时的我，第一次有了为钱而愁的感觉。一方面我家急需钱，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舍脸去向任何一个亲友张口借。我希望能有人理解我这种感受，毕竟过去的20多年我都活得那么有尊严甚至骄傲，要我如何一下子就把姿态放到那么低？我爸的想法跟我一样，他奋斗了一辈子，可以接受砸锅卖铁，也可以接受重新再来，但却无法承受别人的冷眼。

 

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——为了快速筹到治病的钱，我爸打起了卖掉公司的念头。记得那是一个上午，我爸风风火火赶到住院部，小心翼翼地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我的手里，那双黯淡已久的眼里居然在闪光，意思好像在说：“你妈有希望了！”取款之前，我看到了卡上那一串数字，心情也顿时明亮起来，对我们全家人来说，那串数字不只是钱，那分明是救活我妈妈的希望值！

但是，希望的火苗随着我妈妈病情的反复很快就熄灭了。我爸在商场拼杀了一辈子，轻易不会向逆境低头，对着我和我老公，他红着眼说要去卖房。原本，我爸是一家人的主心骨，是一艘大船的舵手，可这一次，我们却无法听从爸爸的指挥。妈妈的病情一再恶化，让我和我老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即使情况再糟糕，我们也不能让老爸失去自己的家！卖房的计划没变，只不过，出售的是我和我老公的那套偏单……当银行卡上再次出现大额数字时，我们一家人的眼中却没能再次闪出希望的光。

纵使是几百万元的投入，也没能换回妈妈，她走得很痛苦，这让我们全家人备受折磨。第一个垮掉的是爸爸，他再没了当年创业的那种神采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当初温暖的家里没了欢声笑语，只剩他一个，佝偻着身躯面壁枯坐。

而我和我老公的生活，就好像从天堂跌进了地狱。没了房子，我只能带着儿子搬到婆婆家住。婆婆常年住在二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，虽然她老人家热情地收留了我们，但狭小的空间让我不得不打地铺。自从公司被卖掉以后，老公就没了工作。送走我妈妈，老公就开始了练摊的生活。生意好了，一个月能勉强赚些生活费，还能给爸爸一点钱花，可生意要是不好，我就只能舍下脸去找亲友借钱度日。生活的不安定，终于逼迫着我也走上了练摊这条路。

几年前的我，对露天商贸市场一向不屑一顾，我怎么都想不到，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些商贩中的一员。起初接触这些人，我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撇不开当初的成见，但事实却告诉我，我再没有资本去看低任何一个人，更别提有什么优越感。或许，我心中所想都在我的言行中有所显露，所以，虽然我刻意去融入商贩的群体，尽可能让自己忘记过去，认真地扮好一名市井小贩，但无论怎么伪装，我仍旧不为他们所接受。我成为商贩中的一个异类，时常被排除在外，生意更是像我的人气一样低落。

财大气粗，人穷志短。生活的困顿，让我再没了当初的自信和气势。记得上次带儿子去饼屋，孩子直勾勾的眼神既让我心疼又令我难堪。纠结一番之后，我还是决定花二十几元钱疼疼孩子。回到家，看着孩子如同过节一样地吃着点心，辛酸顿时涌上心头。我不停地自问，自己到底有多可怜？曾经的我花钱豪爽，对小店和网购不屑一顾，而今的我竟然沦落到为了几十元钱不开心！

我的愁苦，让老公感到心疼。他经常劝我别去摆摊了，抽空散散心，带着孩子出去玩玩。于是有一天，我不知怎么了，翻出自己的旧衣服，站在镜子前认真地打扮了一番。望着镜中人，我怔住了：这不就是原来的我吗？那个曾经衣食无忧、幸福快乐的我啊！可是为什么？为什么一切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，生活却变得天翻地覆了呢？有些东西没变，但有些东西，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呢？

后话

在描述自己对镜一怔的场面时，玉珊哭了。她说自己可以忍受清贫的生活，却无法接受自己那颗曾经骄傲如今却再也不能舒展的心。在她看来，装扮成过去的自己并不难，但内心的颓丧却掩饰不住。不久前，她带着儿子去一家室内游乐园散心，还没进门就有人冲着她大喊：“玩一次得交65块钱啊！”这样的经历让她双颊发热。她说自己的着装并不寒酸，但别人却能洞察她内心的寒酸。苟活也许容易，但自己的那份尊严，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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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：http://www.chinatianjin.net/2014/0422/28582.shtml